傅翀佛指的散文
《家在云烟深处》
——傅翀佛指
青华山名字听起来很大,其实是秦岭众多余脉里的一支。从西安南郊的子午大道往南十几公里,接上环山观光路,一尊一栋楼大的汉鼎矗立在环岛里,绕环岛东去两里路,路南有一架山门,四柱三通,高十丈,顶有云盖华表辟邪吼兽,二龙抱着柱子从高处垂下蛇身,狰狞的凶猛,柱基门柱顶盖皆为云英岩石,灰白相间,柱基阔大,隔人不可见。从随便那个石门进去,都是青华山,山接门形,陡绿扑面。
疫情未尽,人不能大聚,都往空阔处游耍,热点风景处早已不见了往年的人山人海喧闹火热。好静的人就得了心,家里喝茶看书观鱼剪绿,算得那人潮该倒流回家了,再行出去。本佛指即为后者,比这还要甚些,我要去没有人去的地方,没有人吵闹的地方,没有琐碎的事情影响心情的地方,其实,这样的地方天下是没有的,江湖人心,无不一日不在烹煮。我是实在的例外,不慕大鱼大肉,不奢陈年老酿,携一本陶庵,小罐里装二两女娲绿,就可以进随便那里的山,入任意那里的岭,遇到老树横路新芽初绽,便上前端详一二,体悟那生命是如何不肯老去,在荒芜少泉里依旧生机顽强。听到一声再一声婉转不绝的鸟唱,便停歇了脚步,歪头侧耳寻那悦响,鸟是看不到的,它的非常之口器,山莽原色,不是人间胸腔可以比赋,婉转过度处一丝不绝,直觉前朝文风高天流云,高亢嘹亮间顿觉穿云响箭杀气城云,万马奔腾里黄沙蔽日孤城危卵。鸟们能把它们的歌声唱达的如此模样,人里唱将当甘拜下风也。听到鸟唱,我就闭了眼,直觉仙云来半天,几忘在何处。
青华山不高,千米打头。胖王驾着他的三手卡宴,行云破雾的往山上走,口才伶俐唱功厉害,没有不能接的话,随便的一个尴尬话局便能轻巧的化开去。舞弄人是胖王的长项,化繁为简也是胖王的长项,把一个坏事情托的没有事情也是胖王的长项。人不树敌是高人,干了事情不树敌的人更高,胖王之美就是这些,短处是少坚持要人推赶着做事,一旦歇下再起来难的呀。青华山的路是山间公路,一个陡字便是特色,直着上,就是拐弯也是陡着拐,三手灰色卡宴吼叫着爬坡,像一头灰色的熊。你得是要把车开成坦克呀?我说,没人没车,我把它使和一下。又不是人,使和啥?车比人好,没油不走,有油不停。我瞥了他一眼,这人有时候能说出一二句警句式的话,大部分时候风马牛的厉害,就是打口风,润环境。
车到三天门,公路变土路,水把路冲成网格状,胖王按下一个控制,车架升高了十公分,越发坐的高奇了,偶尔往后视镜看一下,灰尘绝骑,独龙行天,一片迷茫处什么也看不得样子出来。离四天门还有百十米,我说折返吧,路边有堆放的各种建材,尘土遮盖,山顶该是荒芜了。秦岭拆违建,这青华山位置居中,肯定是在范围里面。
折返到二天门,见有一白一黑的狗子卧在道旁,就停了车去看。道圃边,生有三棵树,一颗柏树两颗核桃树,都是百年的老木了,不很蓬勃,叶子却也绿的好。挨树有间土坯房,门小窗户更小,再往山跟爽进去的地方,有一间更小的土坯房,门楣处的红纸上写着南无阿弥陀佛,红纸色少的不少,字却也能看清楚。弯腰低首进去,是不讲究的佛堂,地方局促,佛们挤的厉害,合手退出。有人喊叫乡党弄啥哩,是一个近似老年的人在说话,胖王扬扬手说来看山呢。老年的山人是一个健谈的人,从山说到狗,从政府整顿拆除违建到庙门清冷,从他的白狗出走多天,心想着已经被某几个黑心嗜狗肉者捉住下酒,却在一个黄昏时分,白狗意外地把一条黑狗领回家来。我认真地看那两条狗,白狗眼睛里有陌生和善意,黑狗眼睛里是敌意和警觉。被人打过,我扔给它馍都跳多远哩,老年的山人说。他热情,我就要了他的两碗面皮子来食,胖王说不好吃,有盐没醋的,有气氛就好!我说。上车的时候,白狗站在车门口摇着尾巴看着我,没有好东西给它吃,真是有点辜负呢,黑狗站在远处的坡坎上,冷冷的看着,我摇摇手,算是招呼过。
青华山是真的陡,下山的时候我想看看脚下的长安城,竟也不能看的清。绿树速退去,薄云脚底来。
傅翀佛指
庚子立夏日,长安。
